特朗普强行打造“听话的美联储”影响几何？

　　当地时间8月25日，美国总统特朗普在“真实社交”平台宣布，以“涉嫌抵押贷款欺诈”为由将美联储理事丽莎・库克免职。特朗普对以“独立”著称的美联储开刀，可谓史无前例，也让美国政府与美联储的矛盾进一步加剧。

　　美联储曾被视为“全球最具独立性的中央银行”，于1913年依据《联邦储备法》创设，由隶属于联邦政府的联邦储备委员会与12家私人股份制地方联储组成，形成“多方制衡”。在政策制定时宣称“基于客观的宏观经济数据”，通过投票和民主表决的形式完成。一直以来，美联储被视为美国金融稳定的基石。然而，美联储“独立”的外衣是脆弱的，华盛顿的政治决策者具有美联储主席、理事的任命权，华尔街的资本巨鳄则可以通过持股地方联储间接影响美元发行。这些“场外因素”让美联储的“独立性”只存在于理想状态下。

　　特朗普与美联储“积怨已久”。自重返白宫以来，特朗普政府就一直主张通过降低利率来刺激经济增长，营造金融市场繁荣景象，以印证其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宣言。特朗普政府认为，近年美联储高利率阻碍美国经济的发展，抬高企业融资成本，抑制了投资和消费。因此，他多次公开批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，甚至威胁要将其罢免。而美联储方面坚持认为，其职责是维持物价稳定和充分就业，决策需要综合考虑通胀、就业、经济增长等多个因素，在当前美国经济仍面临一定通胀压力的情况下，维持较高的利率水平“是必要的”。更何况美国法律明确美联储委员（含主席）只有“因故”（如玩忽职守、渎职等）才能被总统罢免，美国的最高法院也明确表示，总统无法像对待其他行政官员一样随意罢免美联储主席。因此，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对特朗普的“降息呼吁”多次充耳不闻甚至正面“硬刚”。这让特朗普愈发愤怒，指责鲍威尔“政治立场偏差”“国会作伪证”，更将美联储总部翻修超支作为借口，抨击鲍威尔“渎职”。

　　特朗普欲重构一个“听话的美联储”。将库克免职，是特朗普试图通过人事调整来影响货币政策的一种手段，目的是加速用“特朗普阵营”“占领”美联储，从而实现降息。8月7日，特朗普提名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、“海湖庄园协议”主笔人斯蒂芬・米兰填补阿德里安娜•库格勒辞职后留下的空缺，出任美联储理事。米兰是MAGA理念的忠实支持者，多次公开质疑美联储独立性，主张进行激进变革。此外，鲍威尔2026年即将任满，特朗普也在悄悄物色“听话的接替者”，帮助其届时全面掌控美联储。

　　一是，美联储决策更容易受到政治干预，“独立性”与民众信任度将大打折扣。特朗普免职库克被各方视作跨越职权的“危险尝试”，而这种“极限施压”看似已经见效，美联储9月降息的预期正在升温，意味其“政策独立性”实质已经被削弱。而正如美联储发言人此前强调的，理事的长期任期和免职保护是“确保货币政策决策基于数据、经济分析和美国人民长远利益的重要保障”。一旦这种保障被打破，美联储制定货币政策的公信力将受到质疑，美国自身经济也将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。

　　二是，降息带来的经济过热风险激增。2020年美国通胀率一度飙升至40年来的最高点，近年虽有所缓解，但向2%目标回落的进程陷入停滞。降息带来的低借贷成本通常都会刺激需求，甚至导致“过多货币追逐过少商品”，再加上特朗普的高关税，投资者可能会对美联储控制通胀的能力更加失去信心，进而导致通胀预期上升，债券收益率波动加剧，股市也可能面临更大的调整压力。这并非没有前车之鉴。1972年大选前，美国总统尼克松直接或间接地向其任命的美联储主席伯恩斯施压，要求推行扩张性货币政策，推动经济增长，以提升其支持率。这带来的直接后果，是到20世纪70年代末，美国物价彻底失控，通胀率最终飙升至13%以上，失业率也大幅上升。

　　三是，对全球金融稳定的溢出效应。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和国际储备货币发行国，其金融市场的动荡会冲击全球金融稳定。美元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，其汇率的波动将影响到全球各国的外汇储备价值和国际贸易。若美元因美联储独立性问题持续贬值，将给其他国家的货币稳定带来冲击，可能引发全球范围内的货币竞争性贬值和贸易摩擦加剧。新兴市场因此更易陷入资本快速涌入又快速外逃的混乱中，在资产泡沫、通货膨胀和国家货币贬值、债务危机加剧中“冷热交替”。大宗商品价格也易因美元无序波动失控，发展中国家防范系统性风险的难度更将急剧上升。（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韩亚峰）